白居易《酬别微之临都驿醉后作》:“沣头峡口钱唐岸,三别都经二十年……犹被分司官系绊,送君不得过甘泉。”白诗中此“甘泉”指今洛阳与宜阳交界处有甘泉河,郦道元《水经注》卷十五“洛水”:“洛水又与虢水会,水出扶猪之山,北流注于洛水。之南,则鹿蹄之山也,世谓之非山。其山阴则峻绝百仞,阳则原阜隆平,甘水发于东麓,北流注于洛水也。”同书卷十六“谷水”:“甘水出宏农宜阳县鹿蹄山,山在河南陆浑县故城西北,俗谓之纵山。水之所导,发于山曲之中,故世人目其所为甘掌焉。” 考今水甘水,发源于宜阳樊村乡与伊川常川乡交界的樊店村(112.295269,34.463211),北流在宜阳东坡村(112.368507,34.544333)出谷,经河口村(112.367281,34.549627)、牛庄村(112.367281,34.549627)、小西庄村(112.37313,34.570729),在小作村(112.37313,34.570729)东入洛水。唐时此地设甘水驿,据说因水质甘甜,隋唐时曾是宫廷御用水源。考今甘泉河附近地貌,河水自南而来,经过东坡、河口等村落,我们在村落踏查时,仍能听到村中老人说起一些传说,如“武则天取水”等,还存留有武则天取水处、公主坟、拴马桩、拴马场等古迹。故我们将甘水驿地望定于今东坡村以南、河口村附近。从“河口”之名知当为甘水入河处,由寿安出发东行,古人一般均沿河谷,故驿站当近河口村。考今之地貌,河口村距洛水尚有3.1公里,当是河道摆动、地貌变迁的原因。
唐元稹《三泉驿》诗云:“三泉驿内逢上巳,新叶趋尘花落地。劝君满盏君莫辞,别后无人共君醉。洛阳城中无限人,贵人自贵贫自贫。”从元稹诗看,三泉驿当拒洛阳城很近。然三泉驿地望在何处?并未有任何记载可以佐证。《纂异录》载《许生》:“会昌元年春,孝廉许生,下第东归。次寿安,将宿于甘泉店。甘棠馆西一里已来,逢白衣叟,跃青骢,自西而来。……未明,达甘泉店。”又《博异记》中有《李全质》:“开成初,衔命入关,回宿寿安县。夜未央而情迫,时复昏晦,不得已而出逆旅,……久而至三泉驿,憩焉。”严耕望先生据此二条认为:“此二事虽出小说家言,然言地理则当是事实。两条作甘泉店、三泉驿各不同,而皆以泉名,且均在寿安甘棠馆东不远处,疑实一地,或相去不远。” 严先生首先认为“三泉驿”即“甘泉店”,因皆有一“泉”字,且地望在寿安;其次,认为此二驿距甘棠馆不远。实则未细读小说文本。《许生》载许生于会昌间“将宿于甘泉店”,意即并未投宿,只是由西往东行进的途中,在离甘棠馆尚有一里地的地方,遇到了白衣叟,见其吟诗,风姿特异,便问其姓名,老叟并不作答,许生偷偷跟从他走向东行两三里路,当已过甘棠馆,时已日暮,许生见老叟与四个男子饮酒作诗,各言其志而去。许生循原路返,找到僮仆和马匹,“天未亮,到达甘泉店”,可知由甘棠馆至甘泉店的距了并不短,至店后女店主问为何赶夜路?许生报以实情,老妇人说:“昨夜三更,走马挈壶,就我买酒,得非此耶?”也就是说,许生从至早从三更天出发,天快亮时才到甘泉店,则知此甘泉店绝非离甘棠馆很近,更绝非在寿安城中。又《李全质》,陇西李全质善踢球,曾在沂州横门偶遇紫衣斗笠男子,男子告知他将有人追他,须臾果有绿衣男追击而来,紫衣男斥开绿衣男,救了李全质,并向李全质索要回报。李全质问其何以为报?紫衣男子说只需一条犀牛佩带,李全质送给了他。紫衣男说李全质一生必受灾,到时他定相助。太和初年大水,李全质因公务要从中都到梁郡城,途中水深冰薄,险象环生,幸遇一人相助,方得安全抵达。此人正是昔日救助的紫衣男子。开成初年全质衔命入关,夜宿寿安县,中夜因公务紧迫,不得不揽衣上路。途中遇雨,茫茫不可见,幸遇一人自称邮牒,在马前引路,“久而至三泉驿”。全质想感谢邮牒,斯人已去,全质方悟他正是紫衣男子。从此段记述可知,由寿安甘棠馆至三泉驿,虽然遇雨路滑,但“久而”方至,说明其距离并非如严先生所言同在寿安城。另据《许生》可知,二则传奇中的行旅方向是完全一致的,均为夜间,且均为从甘棠至三泉驿、甘泉店,且都经历了相对长时间的行进。传奇故事虽奇,然地理地望却非常真实,故此我们认为三泉驿即是甘泉店,亦即甘水驿。
揆甘水驿(三泉驿)地望,根据甘泉河水流经的地貌及田野调查的信息,我们确定甘水驿(三泉驿)在今东坡村南、河口村附近,其大致坐标信息为:西北角(112.366788,34.549678),东北角(112.367107,34.549701),西南角(112.366846,34.549478),东南角(112.367268,34.549489)。
三泉驿诗除了元白的作品外,《许生》中白衣叟、“少年神貌扬扬者”、“有短小器宇落落者”、“长大少髭髯者”、“清瘦言语及瞻视疾速者”人作品也颇足一观,兹录于下:
春草萋萋春水绿,野棠开尽飘香玉。繍岭宫前鹤发人,犹唱开元太平曲。
厌世逃名者,谁能答姓名。曾闻三乐否,看取路傍情。
浮云凄惨日微明,沈痛将军负罪名。白昼叫阍无近戚,缟衣饮气只门生。佳人暗泣填宫泪,厩马连嘶换主声。六合茫茫悲汉土,此身无处哭田横。
树色川光向晚晴,旧曾游处事分明。鼠穿月榭荆榛合,草掩花园畦垅平。迹陷黄沙仍未寤,罪标青简竟何名。伤心谷口东流水,犹喷当时寒玉声。
鸟啼莺语思何穷,一世荣华一梦中。孝固有冤藏蠹简,邓攸无子续清风。文章高韵传流水,丝管遗音托草虫。春月不知人事改,闲垂光彩照□宫。
桃蹊李径尽荒凉,访旧寻新益自伤。虽有衣衾藏李固,终无表疏雪王章。羁魂尚觉霜风冷,朽骨徒惊月桂香。天爵竟为人爵误,谁能高叫问苍苍。
落花寂寂草绵绵,云影山光尽宛然。坏室基摧新石鼠,潴宫水引故山泉。青云自致惭天爵,白首同归感昔贤。惆怅林间中夜月,孤光曾照读书筵。
新荆棘路旧衡门,又驻高车会一樽。寒骨未沾新雨露,春风不长败兰荪。丹诚岂分埋幽壤,白日终希照覆盆。珍重昔年金谷友,共来泉际话孤魂。
韩愈《次硖石》
岑参《浐水东店送唐子归嵩阳》
许浑《下第别友人杨至之》
孟郊《《长安旅情》》